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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札记 ----《书城》编辑部(E_mail: shucheng@99read.com )
清晨被一阵鞭炮惊醒,眼见春节的脚步又近了。从电视里看着乾坤大挪移的春运景象,看着一波又一波的送温暖,忽然想到鲁迅写于一九三四年的杂文《过年》。过年这事儿搁到鲁迅身上却是省了许多麻烦,他说“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虚算起来,二十三年前就是民国元年,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临时政府通令各省废除旧历,从店铺做账到节庆假日一律循用公历。可是要老百姓不过旧历年,根本行不通。尽管后来国民政府又三令五申,终究未能改变这一民间习俗。只是像鲁迅这类接受了新知识新思想的文化人,对旧历年总是无甚兴致。翻翻鲁迅日记,历年春节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如一九二五年正月初一,他还在埋头翻译《出了象牙之塔》。甚至有几年,这一天的日记竟是“无事”二字。其实对公历新年,鲁迅也很淡漠,像一九二七年除夕赴北新书局老板李小峰的饭局就算是值得一提的事儿了。那日除鲁迅夫妇,还有郁达夫、林语堂、章衣萍等,结果鲁迅“饮后大醉,回寓呕吐”。那时文化人过年,没有多少繁文缛节,最热闹的节目无非就是同道雅聚或互相拜访。胡适在北平时,有一年春节朱光潜夫妇来拜年,他拉着人家大谈曹禺的戏,扯了一下午。这哪有过年的意思。可是,老百姓那儿事情就多了。鲁迅在《过年》中归纳出过去民间过年的大概,那就是“结账、祀神、祭祖、放鞭炮、打马(麻)将、拜年、‘恭喜发财’”。此中情景,梁实秋的《北平年景》一文中叙说甚详。梁文特别讲到过年的核心内容是祭祖,讲到那一整套仪式:上供,拈香,点烛,磕头……。而开祭前的好多天,一家人早已忙碌开了,筹备活动至少得十天半月,“家中大小,出出进进,如中风魔”。这就是过年的气氛。在“五四”一代文化人眼里,这套把戏是封建宗法制度的象征。鲁迅小说《祝福》就以鲁四老爷府上的祭祀活动为背景,写出了祥林嫂们的悲惨命运。如果说祭祖算是精神层面上的事情,那么,大吃大喝便是过年的物质文明了。当然富有富的吃法,穷有穷的吃法,但有一条大致相同,那就是轮番请客。你请我,我请你,主客场,季后赛,从初一排到十五,从丈母娘排到外甥女婿。其实,从前各家过年的菜肴都差不多,几个碟子几个碗,早有一套程式。至于小康以下人家还总有几道菜肴不能动,搁在那儿做样子,端上来是什么样子,撤下去还得是什么样子。这规矩不用临时交代,客人都明白。说来过年从头到尾都是规矩,是一整套做人的操练,在一派喜气洋洋之中,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早已把人捆得严严实实。照老辈人说来,只要一个环节上出了纰漏,这一年就不大顺利。这种禁忌中,深含着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希冀。要不然,禁忌如何成了乐趣?可是,从“五四”过来的那些文化人多半不理睬这套规矩,所以他们过年就没有多少节目,也没有多少乐趣——至于“与民同乐”只想是当政者的事儿。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看得透了,这世界就没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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