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长们
--作者:丁鸿生
我在继光中学读初中的三年里,得到众多先生的教诲,也得到许多学兄学姐的感染。如果说,先生们是用清冽的泉水浇灌我们这些幼嫩的树苗,那么学兄学姐的言行举止、风度仪表就像是清新和畅的春风时时吹拂着我们。
初中刚开学的第二天,全班同学在教室里坐定后,进来了一位学姐,她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姓名“江青云”,然后自我介绍她是高一的同学,将是我们这个班的少先队中队辅导员。
一两天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召集了我班全班少先队员选出了中队长、中队委,又分了小队,让各个小队选出自己的小队长。过几天的一个下午课后,她非常认真地带领我们中队完全按规范要求排练了一次少先队中队的集会仪式,包刮队旗进场、唱队歌和呼口号等。再过几天的一个下午上课前个把小时,事先要求大家这个时候都到教室里来,她带来了她的一个同班女同学。这位学姐就像电台的播音员一样,用一口纯真甜美的普通话给大家朗读方志敏的“可爱的中国”。同学们静下来,鸦雀无声,比在哪一堂课上都认真。显然,大家都被那文字被那朗读感动了。后来,我班的课堂纪律老是很差,江辅导员很着急,几次和班主任老师一起商量研究如何把班级搞上去,也想了不少办法,找同学谈话,与少先队干部开会,化了很多时间精力。
也是开学后不久,全班同学不知为什么事,都坐在教室里时,忽然进来了十几个高中不知哪个班的大同学,有男有女,一起站在黑板前。有位同学指着一位留两条小辫子的女同学说,过几天学校学生会要改选,请大家选我们这位女同学,这位同学人品优秀能力超强,特别有为大家服务的热心肠,她的名字叫某某某,说完,他们又一窝风似地出去了。留在最后的一位,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几笔,画出了那个女同学的速写像,还突出了两条小辫子,旁边注上她的姓名。走前还风趣地对大家说了句,请大家不要弄错,这位女同学有两条小辫子。那天,这样的情景还出现过两次。过几天,全校同学集中在大礼堂选举学生会,在教导主任周醒华学生报出候选人名单时,候选的同学有的快步走上舞台,也有的一步跳上去,总共二十来位,在午台前排成一排,一个个长得很精神,女同学和蔼可亲,男同学眉宇轩昂。可惜,选举造势的场面,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学校里有数十个篮球场,下课后至黄昏,打篮球蔚为风气,篮球场没有一个是空闲的。大同学特别高中的,自行组织了很多球队,且都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如“鸽”、“熊”、“晨曦”、“春风”等等,平时在布告栏上贴着布告,某某队与某某队于何日何时在几号球场友谊比赛,欢迎大家观战。最好看的是校队的比赛了,每逢校队与外校校对比赛,总是围有好几圈同学,给校队呐喊加油。而校队队员个个长得高大挺拔,伟岸健美。我最喜欢看比赛前几分钟的适应性训练,队员们一个个轮着带球上篮,还变出各种各样奇妙潇洒的姿势。校队比赛时,队员们还相当斯文,完全靠技术体力和默契配合赢球,从未有粗野的动作。一次与某外校校队比赛,面对对方在比分落后时个别队员动作粗野起来,我校校队照样中规中矩地比赛,惹得当裁判的高个子英语先生当场吹哨大声训斥对方动作粗野的球员。那时,校队和几个出名的队员,是我们小同学经常谈到的话题。我也有点领悟到,我是不可能长得像校队队员那样高大的了,但他们挺拔健美的体魄、风度翩翩的神态是可以学的,也是应该学的。
还有几个高中同学爱好文艺又有天赋。一天,我们几个同班同学去大礼堂玩,见到好几个高中大同学正在排戏。我们就坐下来看,一边看,一边嘻嘻哈哈切切擦擦,闹个不停。一个大同学像是排练中的核心走到台前,客客气气地对我们说,欢迎小同学来看我们排练,请多提宝贵意见,也请不要大声喧哗。经他这么一说,我们当然老老实实安静下来,但要提意见,我们哪有这个水平?他们这样的排练,我们以后还看了好几次。只见他们在台上,时不时停下来,互相讨论指点,人物该怎么走,该站在什么位置,这几句台词该用什么语气,等等。后来,好像是国庆联欢会,他们正式演出了。演出前,我经过一个教室门口,看到他们一个个自己在化妆。演出的是个苏联的独幕话剧,男同学女同学一个个化妆成苏联老大哥大姑娘的样子,黄头发,白皮肤,还真像。正式演出时,只觉的他们演得相当好,想来专业剧团也不过如此。
参加演出的有做过我们辅导员的孙国风学长,他是接替江辅导员的。这位辅导员的作风和江辅导员不大一样,比较随便,他也经常到我们小同学中间来,但一般只是随便聊聊一起玩玩而已。一次,我们几个少先队干部约好晚上到教室里出黑板报,孙辅导员也来了。那时学校里晚上办工人夜校,教室里正在上课,我们一直等在外面待工人们放学后才进教室出黑板报,直至深夜,而孙辅导员一直陪着我们。但以后,他再三关照我们,不能在晚上出黑板报,只能用下午课后时间。和我们熟悉的还有位叫黄士贤的学长,他大概是我们的“中队朋友”,人特和气,也经常到我们中间来。这两位学长都是很有修养的人,他们嘴里,从听不到半句粗话,也听不到半句低级趣味的话。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斯斯文文的。
有一位高中大同学,很出名,恐怕人人都知道他。他就是我们做课间操时在前面台上示范带操的。这位同学长得高大英俊,带操的动作非常规范,只要跟着他认真做动作,体育老师的打分就不会差。他还热心公益事业,每次遇到学校里放电影,总是他带领一些同学打扫礼堂,排好长板凳。而他每每到我们小同学中间来时,又非常和气,真像个老大哥一样。再有一位高中的女同学长得很端正,仪态又文静,是学校女篮队员。几次校队比赛,她也上场。令人有点惊讶的是一次学校联欢会,她居然上台独唱“黄水奔流向东方,河流万里长……”,唱得声情并茂,在当时年幼的我们听来,不亚于专业人士。像她那样多才多艺的大同学,还真有不少。
一九五三年春假,学校组织大家去苏州旅游。因出发那天一早就要去火车站乘车,故学校要求大家出发的前一晚住到学校里来。我听了一个同学的话,只带了一条毛毯就到学校里。晚上,大家把课桌一拼当床,而我一条毛毯半垫半盖,蜷成一团还冷得无法入睡。不久,迷迷糊糊听得几个大同学说话,“这个小同学才盖这么点东西,怎么行?要冻出病来的。”一会儿,只觉得身上压上了一条棉被,身上顿时暖和起来,也就呼呼睡着直到第二天凌晨和大家一起起床。到苏州的第二天,先登灵岩山,再爬天平山。从天平山下山时,大家成单行走在一条石砌的小路上,我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个趔趄,脸朝下跌了一跤。好在跌的地方是块泥地,不是山崖,但已吓坏了走在后面的几个大同学。一个同学立即过来扶我起来,再三问我哪里疼,还能不能自己走?我一再说没有问题,但这位大同学就始终用手托着我的胳肢窝,陪我下山,直到山下平地才放手。那时实在是年幼,究竟是哪一位大同学给我盖上那条暖和了我一晚上的棉被,我没有去打听,第二天那条棉被是谁收走又是如何收起的,更是毫无印象了;扶我下山的大同学,我居然连他的姓名是哪个班级的,也没有问一下,他是怎样的长相,脑子里也没有一点影子了。
后来,我在高中时,也曾做了一年多初中小同学的少先队中队辅导员,也曾同他们交朋友,同他们一起出墙报,一起郊游。我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是否有点像是当年我的辅导员那样?现在,是否有当年的小朋友还记得我这个大朋友?
还有位张安昭大姐,是我们到了高三后才熟识的,当时她已在母校毕业后留校担任团委书记,常到我们班级中间来,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高三那年寒假,学校里同全市的中学一样,组织大家去农村劳动。我们去的地方是北郊的一个农村,主要的劳动是挑土平整田地。张安昭同我们班在一起,只见她挑起两笸箕泥土,背不弯,肩不歪,大步向前,又快又稳,大家都说她挑担的姿势最好看了。加上她长得黑里透红,既青春,又健美,正是我们那一代青年人美好形象的典范。今年夏天,我们二十多位五八届高三(丁)班的同学在母校团聚,张安昭也代表母校到场了,还给大家讲了话。虽然已是七十岁的人了,举止言谈,仍有当年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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