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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戈
第十六章 工厂隐藏于深山(一)
一、螺峰街29号
我们被分配到国防工业部门的一行人,由剑川团部的卡车直接把我们送到昆明,住进当时设在福照街的省革委招待所。在招待所里,我们接触到来昆明出差的在国防工厂工作的几个干部。他们对我们这些即将补充进去的人并不保密,他们还介绍经验说:只要当月我们的工资已经在农场领过,本月即可返家或在昆明玩耍都可以。因为按规定,在下个月15日以前到工作单位报到,即可领到下个月的全月工资,凡是在月底的最后一天报到,即可领到半个月的工资。
从他们口中我们还得知,云南省的国防工业,当时分由昆明军区管和云南省军区管两类。前者管的简称昆工办,又称大工办,管的是昆明附近的大中型国防工厂。后者管的简称省工办,又称小工办,管的是一些远在专县山沟里的中小型国防工厂。这些国防工厂的名称为对外保密起见,都取得挺古怪,比如称为机器厂的,其实是造枪的工厂;称为燃料厂的,其实是造雷管、炸药、导火索之类的工厂;称为铸造厂的,其实是制造手榴弹、迫击炮弹的工厂……不一而足。省工办的机关在五华山东侧偏僻的螺峰街29号院内。
当我们一行人找到省工办时,我们真是难以相信,这就是今后我们工厂的首脑机关所在地。这里虽然也有两根门墩柱,但没有大门。门墩上的门牌号码也因风吹雨打且蒙有尘土而难以分辨。里面的所谓办公楼,其实是一幢宿舍楼。省工办的政治处设在最上边的5楼,一位身着军装的现役军人接待了我们。他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份早已确定的分配名单向我们宣读核实后,就逐一收下我们的报到公函,重新按他手中的名单对我们当即进行了分配。有分配在机器一至五厂的,有分在铸造一、二厂的,也有分在模具一至三厂的,这些厂都已建成几年,现在已经有一定生产规模了。
我和友君以及重大的朱君一道分在寻甸的电子二厂。友君毕业于昆明师院物理系,在农场期间是我的好朋友。我俩能分在一个厂工作,今后彼此可以互相照顾,这是很令人高兴的事。
当我们问起电子一厂、二厂在什么地方时,这位军人态度冷漠地说,他只知道这两个厂将建在寻甸县境内的山沟里,具体建在什么地方他还不知道。好在省工办已经在寻甸县城里设置一个国防工业建设指挥部,只要找到这个指挥部,就能找到厂。临分别时他才不无调侃地补充说:计划今后将在寻甸境内建设十几个电子类国防工厂,到时寻甸将成为全省的电子工业城,你们也就成为电子工业城的元老了。
我们向他请教,到寻甸该怎么走?他回答说:先从昆明站乘清早开往曲靖方向的火车到寻甸境内的塘子车站下车,然后换乘从塘子开往东川方向的火车,到寻甸站下车即可。
末了他问,你们的车费够用么?如果有困难,可以借给你们每人20元钱,作为你们买车票,托运行李的费用。我和朱君都没有借,我想,身上带的钱够用就别借了。现在借,以后还,反倒是一件麻烦事。友君身上的钱比我多,可他不嫌麻烦,借了20元。事后才知道,这笔钱是不用归还的,于是友君凭空就比我们多得了近半个月的工资。这件事给我的教训是,在我们这样的国家,在经济上和公家打交道,可不能怕麻烦,能借就借,能要就要,否则就可能吃亏!
从福照街的省革委招待所到昆明火车站有6公里多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卷行李,一只木箱,一两捆书以及脸盆和杂物。如果将这些东西靠挤公共汽车送往火车站托运,那得往返好几趟。有人劝我们雇一辆三轮车去,这得花费几元钱,我们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报得了账,所以没去雇。正在犹豫间,恰好遇上云大历史系的丁君,他骑了一辆三轮车迎面过来。我和他寒喧过后,提出想借他的车用,他挺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友君、朱君和我将3人的行李箱子什物统统堆在车上。由于东西堆得太高,担心半路上会垮下来,又向招待所借来两根绳子捆上。谁来骑三轮车呢?我们3人都没骑过,我们甚至连自行车都不大会骑哩!可总得有人骑呀,自然又是我奋勇向前。
我骑上车后,友君和朱君一边在后面推车,一边还得帮助我掌握方向。刚开始,这车不听使唤,时而冲向大街的左边,时而冲向大街的右边,不一会就弄得我憋出一身大汗。好在当时昆明街头的人和车都不多,所以始终没有撞到人。
真是事逼人为,就这样歪歪扭扭地穿过福照街、东风路、正义路南段,进入金碧路后,我的骑技已大有长进,可以平稳地行驶了。友君和朱君也就不用费力,只要跟上我就行。当我们托运行李后返回时,我骑的三轮车可以轻松地载上他们二位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火车到塘子车站后,凭着“托运自卸”的提货单,我们把行李一件件转移到发往东川的列车上,又等了许久许久,列车才驶出塘子站。塘子距寻甸只有10多公里,列车在寻甸站停车3分钟。经过一阵忙乱,我们总算把行李都卸到站台上。留下友君看守行李,我和朱君进县城去找省工办的指挥部。在县革委招待所,我很快找到电子二厂筹建组的副组长老任,这是一位身材魁梧结实、相貌堂堂的山西人。经别人介绍得知,原先他是14军119团的副政委,转业到楚雄制造导火索的燃料二厂任党委书记,现调来参与筹建电子二厂。另一位个子与老任相仿、满脸红光的山西人老王,原先是铁道兵的一位营长,转业到制造手榴弹的铸造二厂任党委办公室主任,现也被抽调来这里。此外还有四川大学外语系的锋君、北大的许眼镜和小朱、北京工大的高君等,此时到筹建二厂的共有10人,我和友君、朱君排列为第11、12、13名。他们都极热情地与我们一块到火车站搬行李。大家七手八脚就把行李搬完了。
回到寻甸县招待所后,老任让友君、朱君和我摊开自己的行李休息,就不必用招待所的行李,这样可以为工厂节约点开支。老任真是个事事为厂打算的精细人!
通过交谈我们了解到,电子二厂的筹建组长是一位姓胡的军代表,他曾任文山军分区的干部科长,此时正在昆明参加云南省的国防工业工作会议。同时在昆明开会的还有筹建组姓宋的一位副组长,他原先是省工办的基建处长。此外,筹建组还有原模具三厂车间党支书老高,制造半自动步枪的机器二厂的计划科副科长老王及卫生员小冯。
当老任、老王和老高等一帮老同志得知我们已经领取了本月工资,却能在4月13日即到寻甸报到后,对我们很是赞扬一番,说我们这些毛泽东的红卫兵觉悟真高,放着可以回家休息,却能抓紧时间来报到,今后必定可以成为工厂的栋梁。
近两年来,我们受到的只是凌辱和呵斥,哪能受到如此赞扬!古语有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然电子二厂的领导看得起我们,我们也是能替领导争气的!热血又在我胸中沸腾起来。
寻甸县城位于寻甸坝子的中心,坝子之外,则是不尽的半山区和山区。县城房屋破旧不堪,街道狭窄而肮脏。每逢星期天赶街,各族农民从四周的山区和农村赶来,有卖一只鸡的,有卖一担柴火的,有卖山货土产、蔬菜的。卖了东西之后,才有钱买回火柴、盐巴、煤油、布头针线等。人们的穿着十分破旧,每人都用一块脏得发黑的破布,包上一团混有野菜的荞麦饼,一边叫卖、一边啃那粗糙的干粮。让我终生难忘的是,我曾目睹一个衣着褴褛的农村小孩,手里提着一只准备盛煤油的玻璃瓶,跟在像是他父亲的人后边。父子俩本来是有说有讲的,不巧的是孩子在人挤处失手打碎了玻璃瓶。这一下竟然使当父亲的大发脾气,把孩子打得口鼻流血。我心里真不是滋味,这玻璃瓶不过是一只极普通的空酒瓶,能值几分钱呢,犯得着这么狠心地打孩子么!农村的孩子就这么不值钱么!可是我仅仅在心里不好受罢了,却不愿多管闲事多作议论,因为小孙和徐司令的教训太深刻了。
据老任介绍,电子二厂的厂址已经选定在羊街公社吴所大队所属的白龙潭山沟里。一谈到厂址选择,老任就来了气。他毕竟当过3年多的燃料二厂党委书记,燃料二厂在距楚雄几十公里外的山沟里。作为一个厂的主要领导人他对在深山沟里办工厂的困难早已有切身休会。他坚持认为,工厂即使不能摆在羊街集镇,也应摆在吴所大队的公路边,怎么能钻进深山沟呢!
这片厂址是怎么确定的呢?这是由昆明军区副司令员、省革委生产指挥组组长鲁屠夫(鲁本名瑞林,因镇压炮派有功而得到的雅号)确定的。他规定的选择厂址条件是:
一、必须距离昆明市80公里以上。
二、工厂必须钻进山沟,应使干线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看不到工厂的踪影。
电子二厂所选定的厂址白龙潭山沟,距昆明有83公里多,完全符合鲁屠夫的要求,这厂址由省工办的领导和厂筹建组长胡代表坐上吉普车来溜上一圈后就确定下来。事后才来寻甸报到的老任看了这块厂址后,当即就提出不同意见。可是有什么用呢,个人服从组织,这是共产党历来的组织原则。
二、厂址还是一片荒山
到寻甸报到了几天后,我们逐渐了解到一些情况:电子一厂又名云南红星机械厂,是为其它电子工厂提供专用设备、工模夹具的工厂。电子二厂又名云南跃进机械厂,是生产电子元器件的工厂,主要生产各种电阻、电容和电位器。此外即将在寻甸上马的还有生产晶体管等半导体元器件的云南东山机械厂,生产营、连部队通讯电台的云南旭东机械厂,生产大功率电台的云南金星机械厂……
金星厂所选定的厂址,距昆明有100多公里,地形较为开阔。其厂址原先曾被空军部队某雷达站选中,准备在那里建站。经过水质化验,发现那一带水中含有放射性物质,从水质对人们健康的危害考虑,就放弃了在那里建站的想法。这本来是明智之举,可此事让鲁屠夫得知后不禁大发脾气道:这些胆小鬼,他们怕死就让他们走吧,金星厂就建在这里。我们云南以后还要搞原子弹,正愁找不到放射性物质哩!经他这么一说,金星厂的厂址也就这样确定下来。
一天早上,老任对我和友君、朱君说,今天没事,带你们到厂址看看吧。我们早就想去看看了。说是分配到工厂工作,却成天呆在寻甸县招待所里学毛著,真不是滋味。这天一道去的有老任、老高、锋君、小朱、友君、朱君和我,行前我们准备了几斤大米作午餐打尖用。
出了寻甸县城后,我们没有沿着盘蛇般弯曲而上的公路走,而是抄一条陡峭的小路往上攀登。这样要近出许多路,只是挺累人。爬上山顶后,眼前又是一片平坦的坝子,四周则是更高的山峰。以后,我们又岔上东川至昆明的干线公路,穿过金所村和花青哨村后往右拐,走过一大片平坦的荒地后,来到一个小水库边,这里有一片茶园和桃林,此时茶尖新绿得耀眼;桃花开败后,已露出一个个毛绒绒的小桃。与沿途所见到的枯燥景色相比,这里可谓春意盎然,令人赏心悦目。林中有两间草屋,草屋边倦伏着一条皮包骨头的老母狗向我们发出有气无力的吠声,表示它不欢迎我们这群陌生者的到来。
听到犬吠声,有个农民从草屋里探出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后,很快就热情地把我们迎进草屋。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天气已经不冷,但几位农民还在草屋里烤柴火,把草屋熏得烟雾蒙蒙。他们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一边给我们冲茶水喝,一边不停地打听:果真要在这山沟建工厂么?以后这里会运来许多机械么?他们可以到工厂干点活么?末了又问怎么没见上次来过的老王?他们都夸奖老王是个难得的好人。
我们有两位老王,一个是个子高大的山西人,一位是个子瘦小的浙江人。不知他们说的是哪一位?他们分不清是哪儿人,但说个子高大,象个当官的。
锋君小声向我介绍说:前些天许眼镜、锋君和大老王等人曾来过一次。在白龙潭见到几位花青哨村的农民在为生产队挖水沟,由于两天没吃上饭,饿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让人以为他们怕是快要死了。大老王上街买东西本是个锱珠必较的吝啬鬼,此时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掏出10斤粮票2元钱,送给农民用。大老王当时救济的是花青哨村的农民,可是距离花青哨村有好几里地的吴所村茶场的人都会赞扬他是好人,可见他的行动何等地得人心!
在茶场的草屋稍事休息后,我们取出带来的大米,请农民替我们做饭,我们又继续往前走。顺着山脚,七拐八弯地又走了近3公里后,我们眼前出现一条狭窄的山沟。山沟深有1公里多,宽不过30米。山沟两边的山上,全是密不透风的青松和杂木。林间溪水淙淙,百鸟争鸣,不时有山雉扑棱棱飞起,空气中散发着野花的清香和树脂的气息,这实是一个风景宜人的所在。据说过去这里曾是土匪出没之地!
老任指着山沟告诉我们:今后将把厂房摆在这条山沟里,把办公楼和宿舍摆在山沟外边。这条山沟就是我们工作的地方了。
呵,这就是云南省国防工办的电子二厂所在地!我们面对山沟,许久没有出声。末了,老任叹了口气,带我们往回走。
返回茶场草屋,那只瘦狗已经向我们友好地摇了摇尾巴。几位农民已经用锣锅为我们做好午饭,还用他们自制的酸菜,为我们煮了一锅可口的菜汤。我们把吃剩的半锅米饭留给他们,另外付给他们一些菜钱。几位农民说啥也不收菜钱。他们虽然衣服破烂,身无分文,但很淳朴、很讲义气。我想,今后如果能多与他们交往,自己的灵魂也许能得到净化哩!
厂址距寻甸县城有18公里多。往回走的路上,大家都累了。不时有汽车从身边驶过,我们每次都招手要求搭车,可一辆车也没有停下来。我们不由得骂起来,这些司机老爷真缺德,宁可开空车也不带人。锋君笑骂道:许多驾驶员都只爱搭大姑娘,如果我们这伙人都是大姑娘,那早就乘上车了。小朱出身书香门第,她父亲是云南省有名的数学教授,在北大读书时与林彪的儿子林立果曾是同班同学。她胸无城府,听了锋君的话后好生奇怪:“真是这样吗?不可能吧!”她说:“我不相信,让我来试试。你们躲到一边去,待我拦下车后,我们就一块上车吧。”大家不过说说而已,谁会真的躲到路边去呢!不过我们很为小朱的天真和单纯所感动,竟有意无意地放慢了步子,让她一个人走在前边,和我们拉开一些距离。又有一辆空车从后边驶过来了,锋君又一次挥起手,小朱也把手乱舞起来。卡车终于减速,在小朱身边停下。于是我们请老任、老高两位领导坐进驾驶室,几个年轻人爬上车厢。公正地说,这位驾驶员见到锋君挥手时即已减速,只是惯性使汽车滑到小朱旁边才停下来,并非只是因为小朱把手乱舞而停车。可是我们在车上觉得能与她开玩笑也很有趣,反正行车中的驾驶员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于是我们一口咬定驾驶员是看到小朱招手才停车的。而她竟也信以为真,一本正经地说:好啦,这次搭车算是取得了经验,今后我们再出来时,我就走在前边堵车吧,不过你们可别拉下太远,否则我上了车你们还赶不上来,车开走就麻烦了。
和这种天真无邪的女孩开玩笑,真让我们感到惭愧,却也不便把话说明,只有把话题转移到其它方面。
我们看过厂址后不两天,省工办驻寻甸指挥部作出决定,为贯彻当年选厂、当年设计、当年施工、当年投产的“四当”要求,现在就应当派人到天津无线电元件厂学习技术并采购设备和原材料,这样,厂房建成即可投产。
在我和友君、朱君报到后不几天,陆续又有几位大学生来报到。老任等领导研究决定由两位老王带领大学生们到天津学习,这里就只留下老任、老高、友君、卫生员小冯和我,一共5个人。我被安排暂时任会计和出纳,管理筹建组的开支。友君负责到羊街公社、金所公社的农村砖窑定购砖瓦,准备施工的建筑材料。
老任说,既然是筹建工厂,就得尽快搬到厂址去,老呆在县招待所里怎么成。这时,又来报到了一名姓魏的军代表。于是,我们一块上街买好炊具、蔬菜和粮食后,由一辆省工办车队的卡车把我们一干人和行李什物通通运到厂址白龙潭。
在吴所茶场至白龙潭山沟中间,有一片开阔地,有两排土坯砌成的简陋小屋,据说此地当年曾办过农业中学,那是大跃进年代的事了。农中解散后,这些土坯房作为历史遗迹留了下来,如今废物利用,就成为我们的临时基地。
当时我们几个人的分工是,老任和魏代表负责和厂址所在的羊街公社协调关系,首要的是争取公社的支持,让公社组织民工队伍尽快为我厂修公路,即从公路干线修至建厂的山沟里,这样基建队伍和材料方可进厂。老高负责了解周围农村的阶级斗争情况,摸清周围每个村庄有哪些地、富、反、坏、右分子,他们有何动向,要和附近各大队的党支部、贫下中农组织取得联系,以便今后有针对性地做好工厂的保卫工作。友君继续到各村庄组织农民烧砖瓦供应建厂之需。卫生员小冯因为身边带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不便给她分配工作。这样,我还得兼任炊事员,每天给大家做3餐饭。
当时配给的粮食中,有20%的玉米面,怎样吃这些玉米面呢?老任、老高和魏代表都是北方人,他们挺有经验,每天手把手地教我做窝窝头,做玉米面汤元。他们还示范给我怎么在极短的时间里用菜刀将干辣椒剁成粉末,怎样用豆腐烧成各种各样的素菜,怎样用白菜和粉条做馅包素水饺……在这些日子里,我学到不少生活知识。经分工管后勤的魏代表提议,为了不让剩菜剩饭白白扔掉,我们还向农民买来一只小猪。这样,我还得兼任饲养员。于是,我一下子身兼四职:会计、出纳、炊事员和饲养员。
几个人的伙食,无需买饭菜票什么的。每顿各人吃了几两饭菜,由我用个小本本记上就行。有时友君很晚才从农村回来,我又重新给他弄饭。烧饭用的柴火,刚开始时曾向农民买过一点,后来看到满山都是枯枝,用烧饭后的空余时间,我上山拾来不少,这样就可以减少伙食费开支,使大家吃得既便宜又好。
几乎每天都有到我们这儿来报到的人,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从省工办系统各厂抽调来的干部和工人,从省公检法系统也一次性抽调到这儿10多人。我的工作也随之逐渐有所变动。先是由云大外语系的黄君接替我的炊事员和饲养员差事,尔后又将我的会计和出纳差事移交给从云南机器二厂调来的女会计小郑。厂筹建组长胡代表让我抓厂里的宣传工作,让友君抓厂里的人事工作。
胡代表是四川人,中等个子,年纪不过30多岁,长有一副人见人爱的娃娃脸,讲话极富有煽动性。他颇有朝气,算得上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厂领导。他时常爱给我们大讲毛和林是如何重视三线建设的,毛泽东曾说过:“三线建设要抓紧,就是和帝国主义争时间,和修正主义争时间。”(三线建设即国防工业建设。)他经常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对我说:今后写厂史,现在是收集素材的极好时期,我们现在是头顶青天,脚踏草地搞三线建设,今后这里楼房高耸、烟囱林立之时,人们不会忘记今天在这里艰苦奋斗的创业者……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我听,不如说是说给大家听。这些话也的确把大家心里说得热乎乎的。
原先我们住的两方土坯房,如今一方成了筹建组领导的宿舍兼办公室、另一方是女职工宿舍兼财务室、卫生室。我们在土坯房后边的开阔地上,凭着自己的一双手,接二连三地盖起一些工棚,这种工棚用油毛毡作顶、用草席围边,木材用的是我们自己从山上砍下的松树。我们把这一幢幢的工棚命名为“跃进一号”、“跃进二号”,就这样一直排到跃进几十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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